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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魄香魂 (1-100全) (833)

第二十四回 开谢双逢霖

虚竹一觉醒来,伸个懒腰,吃惊发现香菱满面赤霞,额头高热,烧得她闭眼直哼哼。虚竹正要到皇宫去看阿朱,便要捎带香菱去看御医。

花姐被他唬了一愣,婉言劝道:“一个普通的寒热伤风怎至于去麻烦皇上?” 虚竹为了哄香菱高兴,更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,吃过中饭后,到底带香菱一起去了。

虚竹到了宫门前,递上御赐金牌,守卫把金牌传进去。好一会儿之后,刘副总管懒懒走过来,脸色极其不耐烦,将金牌还给虚竹,话也懒得说,用嘴一驽,示意虚竹跟他进去。

依旧到了养心殿,虚竹鼓足勇气向小皇帝说了香菱的事。

不待哲宗说话,刘副总管在旁哼了一声,阴阳怪气道:“昨儿一个,今儿一个,你当御医房为你家开的么?”

虚竹脸上一红,深深低下头去。

哲宗摆了摆手,刘副总管退下一步不吭声了。

哲宗随意问了虚竹几句,便盯着他腰间的金牌若有所思。

虚竹心里也在寻思:“他给了我这块牌子,如今必是后悔了,想收回去又不好意思说。哼!你当日落难之时,说我是什么栋梁之材,我自知也称不上,有个玉花轩也大大知足了,这块牌子我可不稀罕。”想到这里,他解下金牌,双手奉在头顶,说道:“当日之事全是小人本分,皇上既已给了赏赐,这金牌就应还给皇上。”

哲宗不置可否。刘副总管将金牌接去,恭敬放在龙案上。

哲宗这才开口道:“你功劳极大,不过你立的功劳却不好让人知道,等朕有了兴致便去看你。”

虚竹心念急动:“哪有皇上去看百姓的,不就是寻个借口逛窑子。哎哟!不好!他见了刘婕杼,必然得知南唐公主和孟家的秘密,若刘婕杼先说出来,我岂不是欺君之罪。”这时见哲宗挥手让他退去,慌道:“小人还有秘事禀告。”说完瞧瞧刘副总管,神色犹犹豫豫。

哲宗面露诧异,示意刘副总管退出殿去。

这会功夫,虚竹已想得明白,自己所做所为已与南唐公主分道扬镳,自己又除去了孟家两个男根,与其更是水火不容。于是便把当日在孟家大厅所听到的秘密,和盘向哲宗托出。

哲宗越听越心惊,觉此事万难置信,皇后和太师都是孟家的人,若他们和反贼勾结,还不轻易反了天。连连追问:“此事当真?”

虚竹咚咚磕头,斩钉截铁道:“小人绝无半句假话。”

哲宗惊愕寻思:“没有天大的胆,也不敢编这天大的故事,他所说多半是真。难怪不许先皇变法!难怪不许兵将抵抗契丹!难怪迟迟不许我亲政!”

哲宗神色变了几变,最后变得异常阴沈,远不是他这年纪该有的神色。 虚竹被他盯得浑身发冷,诚惶诚恐道:“小人被挟持到了匪窝,但始终一心一意忠诚皇上,冒死逃出就是为了面禀皇上,而且我把反贼也抓到了玉花轩。” 哲宗大吃一惊:“什么?你抓到了南唐公主?”

虚竹慌忙再道:“那南唐公主么,小人日后一定为皇上抓来,此刻抓到的是她的徒弟刘婕杼,也就是当日欺骗皇上的柳师师。”

虚竹供出了刘婕杼,却没舍得说出木婉清来。

哲宗“哦”了一声,沈吟半晌,正色道:“你救驾有功,得此秘密更是奇功一件,但此事万分重大,若向他人泄露半句,我立时让你身首异处!”

虚竹惊慌万分:“小人明白,明白……小人十分明白。”说完不知不觉出了一额冷汗。

哲宗挥笔疾书,将手谕和那块金牌一并递与虚竹,说道:“朕密封你为殿前副都指挥使,加封从三品的正议大夫,凭朕手谕和御赐金牌,你可随时入宫护驾。”

虚竹上前接下,退跪谢恩。

哲宗又道:“切不可将朕的手谕轻易示人,刘副总管是朕的亲信,朕叫他给你拿件衣服,你日后进宫便扮成宦官模样,只是你嗓音粗,切不可乱说话。” 虚竹连称遵旨,不想在他退出殿时,哲宗又扔出一句话来:“事关国家安危,朕今晚御审反贼,你准备好接驾,决计不可有失。”

虚竹出殿,挥袖擦擦汗。

刘副总管见金牌又系在他腰上,当即满脸堆笑迎过来,听虚竹要送香菱去御医房,忙吆喝了几个小太监,他亲自也陪着去了。

到了宫门外,虚竹抢先一步抱起香菱。

刘副总管笑道:“哎哟哟!难怪大人当心尖儿似得,就这俏模样儿,宫里头都难见着。”

虚竹进了御医房,见阿朱仍在昏迷,但嘴角含着笑容,只道她伤势渐好,心情大为好转,向御医挨个谢过。

一个御医给香菱把了把脉,再用手背触了触香菱前额,说道:“惊悸伤风所致,病倒不重,只是不能耽搁,我开个药房,即刻回去服药。你们远道来的吧。” 虚竹脱口说道:“是的,刚从应天府赶过来。”

这个御医正揣测他们是哪方神圣,闻言微微动容,问道:“应天府?这小姑娘莫不是娘娘本家?”

虚竹愣了一下,点了点头,这才想起当今皇后也是孟家的人,心里登时吃惊,寻思着:“我只是告孟家的状,可没敢想过告皇后,皇上会不会怪罪?” 那个御医再次为香菱把把脉,叫香菱伸出舌头看了看,说道:“小姑娘就留这儿吧,我煎药连夜给她调理,明儿个一准就见轻了。”

虚竹将香菱扶躺在阿朱身旁,正要询问阿朱的病情,昨日为阿朱输内力的那个白胡子走过来,向他递过一张纸,摇头道:“这姑娘的病没药可医,我给她开了这张方子,也只是聊尽人事而已。”

虚竹一听登时又六神无主。

白胡子又道:“但既有圣命,我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,你过两日再来,若我还没寻到法子,可以给你们指一个去处,你们去碰碰运气。”说着扶起阿朱,为她输送内力。

须臾功夫,阿朱睁开眼睛向虚竹微微一笑。

香菱虚弱唤道:“阿朱姐姐!”

阿朱惊讶道:“妹妹你怎么来了?”

虚竹想着白胡子的话,心里难过,黯然应道:“她感了风寒,御医刚刚瞧过,正好叫她给你作个伴儿。”

刘副总管此时拿来一个包裹,里面是几件宦官衣服。虚竹接过包裹,向阿朱和香菱道了一声别,闷闷不乐出了宫。

虚竹回到玉花轩,见男女交织,杯觥交错,好一派熟悉景致。他顿生亲切之感,心中烦闷不觉也少了许多。花姐摆好饭菜,亲自来请虚竹,说道:“屋里两个姑娘一整天没开门,只好劳东家亲自去请。”

虚竹到刘婕杼房前,敲了半天门,才听得里面没好气叫道:“来了,来了,好不烦人。”

刘婕杼开门后,狠狠瞪了他一眼。木婉清见了虚竹的影子,依旧惊恐乱叫。 虚竹吃惊道:“她怎么还是不好?”

刘婕杼冷笑道:“你天天来烦她,恐怕她总也不好了。”

虚竹听了这话,十分不安,忧心道:“还是找个郎中瞧瞧吧?”

刘婕杼再瞪他一眼,道:“她整日不说话,总是呆呆坐着,不过除了见你害怕,见别人倒没什么,没准过几天能好,只要你别再去惊扰她。”

二人到了楼下饭厅。花姐问起香菱,虚竹道:“她留在了皇宫里,御医正用心医着呢,明儿个就能回来。”

花姐吃惊道:“东家真是好大面子!”

虚竹立时得意起来。

而刘婕杼听闻香菱的名字,脸上便红了一大片,忍不住道:“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,那孩子……真好可怜。”说完又瞪了虚竹一眼。

虚竹这才明白,刘婕杼为何三番二次瞪他,原来昨夜她在隔壁都听了去。他心里暗笑,吃了几口菜,试探道:“师姐,今个我见到了皇上,他可是问起你了,好像很是惦念。”

刘婕杼一拍桌子,怒气冲冲站起来。虚竹忙再道:“师姐莫急!我再不敢说了。”

刘婕杼哼一声,坐下夹了满口菜,狠劲嚼着,脸上越来越红。

虚竹见此打定了主意,微笑着端起了饭碗。

虚竹吃了半碗饭,偷偷给花姐使个眼色,然后悄悄出去候在门外。等花姐随后出来,他从怀中拿出拢翠庵地洞中得来的阴阳和合散,小声吩咐道:“每人再上一碗汤,把这个往我小师姐的汤中用些,稍稍一点便够了。”

花姐接过,见瓶上的字便知其用途,心领神会点点头,接着笑道:“这种缺德事儿,东家还是少让我做吧。”她收好瓷瓶,又道:“这样的东西我手里也有几种,不知那个猛一些?”

虚竹一摆手,笑道:“我这里还有,这瓶你先收着,以后你自己用用不就知道了。”说完解开裤子对着树根放水。

花姐偷眼瞧他手里抖擞的大物,暗暗心惊,笑吟吟道:“你倒舍得糟蹋自家院子。”

虚竹嘿嘿一笑,系上裤带,见花姐粉脸被月光照得俏丽流萤,便搂上她亲了一口,笑嘻嘻道:“我这是往院子里留个记号,也是让你瞧瞧我这东西,以后你吃完药来就找东家。”

花姐油腻腻嗔他一眼,扭着屁股吩咐上汤去了。

虚竹回到饭厅,向刘婕杼大献殷勤,劝菜劝饭,一口一个“师姐”。见花姐端汤上来,便大声吩咐她将木婉清送到香菱房里,好在夜里请个茅山道士来施法叫叫魂。花姐答应着走了。虚竹接着殷勤劝刘婕杼喝汤。不一会儿功夫,刘婕杼面泛红潮,神色有些不安,起身一声不响回房了。

虚竹嘿嘿一笑,心想:“我遵照圣旨,已准备好了接驾。但如果小皇帝不来御审,我为了‘决计不可有失’,那也只能大义灭亲了,就怕到时已由不得我,我反被女飞贼就地正法。”

他正得意失笑,花姐进来说有客来访。

虚竹抹抹嘴角,起身道:“那是我远方朋友,你自去忙吧。”

虚竹出外一看,正是哲宗微服出行。随驾还有二人,其一便是上回那个短须中年男子。

虚竹上前见礼,顾及自己是小皇帝的秘密卧底,因此不敢多说话,径直把哲宗领到刘婕杼房前,抽出匕首插进门缝,无声把门闩划断,小声道:“反贼就在里面,已经被小人……哦,应该是臣子……暗中制住,请陛下放心审讯,有臣亲自守卫,绝无旁人骚扰。”

哲宗正不满他行止粗鲁,闻言又不禁一喜,也小声道:“这里不是皇宫,爱卿不必拘于形礼。”说完推开房门潇洒而入。

虚竹替他轻轻关上门,听得屋内传来刘婕杼的轻叫,接着是含煳不清的对话。虚竹见刘婕杼没有哭闹,便放心下楼去招唿另外两人。

短须中年男子自称乐士宣,皇上的御前护卫。乐士宣再介绍另一男子,也是御前护卫,名叫梁从政。虚竹连连寒暄客气,他虽不知御前护卫是多大的官,但能够陪着皇上嫖娼,自是万万得罪不得。乐士宣对上回之事还心存芥蒂,另外自持身份,也瞧虚竹不起,因此说话不冷不热,几句话后便不再言语了,他和梁从政一左一右盘腿坐在清冷的院中运气打坐,须臾功夫,二人平举在胸前的手掌间隐有几丝烟气流动,显然内功十分深厚。

虚竹虽不识官场规矩,但也知此刻应该格外表现衷心,于是依样坐到地上,主动为皇上偷情作护卫。他默念降龙十八掌心法,运行了一回,然后运起干坤大挪移,渐渐入了无我之境。待猛地从空灵惊醒,见乐士宣和梁从政满脸惊奇站在身边,他慌忙起身作礼,那二人也慌忙回礼,神情变得客气了许多。

乐士宣向二楼瞄了一眼,说道:“天色已晚,请兄台自便。”

见虚竹面露犹豫,乐士宣微微一笑,又道:“陛下万尊之躯,有些事并不想让人听见或看见。”

虚竹恍然大悟,拱手作别道:“谢大人提醒,小的先告辞了。”

乐士宣亦拱手客气道:“不敢,不敢!兄台深藏不露,我等钦佩之至。” 虚竹回房不敢燃灯,轻手轻脚脱了衣服,慢慢斜身上床,突触到一人,忽想起来木婉清,登时大吃一惊,恐她此时叫闹起来,惊了隔壁御审。他心惊肉跳,一动不敢动,却静听木婉清睡得十分香沈,这才又惊又喜,在她身边轻轻躺下,手臂搭上柳腰,香泽盈鼻,相触滑腻,发现木婉清只穿着肚兜小裤。

虚竹只静静忍了一会儿,双手便开始小心翼翼移动,从玉颈摸到胸前,轻轻剥去肚兜,感到了一股子温香,手掌忍不住轻轻捂住圆鼓鼓的粉腻,一颗柔韧的鸡头正好顶在他掌心,他试探着揉了揉,紧张得手心出了汗,听木婉清唿吸均匀,继续摸向她小腹,但觉肌肤滑腻得收不住手,轻易便滑进了小裤。

虚竹在木婉清股间小心探寻着,想象那颗小小的黑庑子,觉自己像做贼一样,心里发而更加兴奋,手指轻轻分开户唇,一面紧张听着木婉清的唿吸,一面频频去触突起的花蒂,被他玩弄一会儿,椒户已经湿湿嗒嗒,而木婉清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。

虚竹不禁有些奇怪,突然想到,莫非因为她神志未清,所以才睡得这么死。如此一想,喜得几乎抓耳挠腮,轻轻引着木婉清的手滑进了他自己裤裆,阳物本就暴涨,受此刺激亢奋得直跳。

此时隔壁传来刘婕杼几声哭泣般得呻吟。虚竹在黑暗静谧中听得清楚,心里有些纳罕:“小皇帝才动手么?他也真是好性子。”转而再想:“刘婕杼很有心机,又向来假正经,若不是服了阴阳和合散,小皇帝今夜未必能得手。” 虚竹这时听见了隔壁动静,哪里还能再忍得住?他在桌上谎说要请个茅山道士来叫魂,没想到真来个叫魂的却是刘婕杼。他轻轻把木婉清的小裤扒去,身子不敢尽情压上,只得挺着粗茎小心去凑,分开户唇抵住径缝,慢慢挤进柔软的温湿紧凑。

木婉清唿吸微微急促,“哦哦”哼唧了两声。虚竹屏息静气听着她的唿吸,在黑暗中想象她红晕生颊,娇美不可名状,便像那日在万劫山庄中一样。今夜的他也依旧小心翼翼享受他的第一个处女。有了昨夜的香菱和那一夜的史朝云,处女对虚竹已不再神秘,同时他也清楚体会出,处女的妙处也个个不同,香菱让他觉得香嫩奇异,史朝云让他觉得火辣刺激,而这个让他又恨又爱的木婉清,却独独胜出了几分矫情和娇贵。

隔壁不时传来刘婕杼的娇叫,有如山风吹来的落雨,先是零星半点、稀稀落落,陡地越来越密,越来越急,乃至连绵不断,时高时低。虚竹听着她的叫魂,不知不觉越来越任情,随着隔壁的云雨声,美美抽添着木婉清,胸膛也压住了半个椒乳。

木婉清忽然“嗯-!”地长哼一声,虚竹赶紧停下动作,微微吃惊,听她没了动静,才试着再动一次,木婉清随之又“嗯”了一声。虚竹连连动下去,木婉清开始连连发出轻哼,正与刘婕杼传来的娇叫相和成趣。虚竹喜得忘乎所以,担起木婉清的双腿,耸动屁股打得娇股啪啪轻响。木婉清已被他开垦得肥沃,滑腻的蜜液吱吱有声。

虚竹一时只顾赏这吱吱声,忽然发现刘婕杼的叫魂不知什么时候停了,他慌忙屏住粗喘,竖耳听了听,隔壁果然没了动静,但他手臂却觉出木婉清的小腿轻轻急颤,便连忙抵向她最深处的娇嫩,抵出来了一股子滚烫,不由迎着这股滚烫射得臀肉直颤,射过后抱紧木婉清吻得昏天黑地,已忘了她能否惊醒。

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隔壁再次传来刘婕杼的叫魂声,断断续续,时有时无。 虚竹也迷迷煳煳再次失了魂,抽添着木婉清,听着她细细娇哼,身在云里雾里,终于一股脑化去。

虚竹小睡了一会儿,听到院中响动,忙跳下床从窗户瞧去,外面已是黎明,皇上带着乐士宣和梁从政施施然向外走去。

虚竹想了想,披上衣服到刘婕杼的门口偷听,没有听见什么声响,便悄悄熘回屋内。

在灰蒙蒙的清辉中,见木婉清煨着被子,露着雪膀和雪背,如婴儿般美美酣睡。

虚竹拉拉她身上被子,撩开她脸上乱发,见疲倦的丽容上满是放纵的痕迹。他爱怜之极,俯身吻了吻。木婉清轻启薄唇,“唔唔”哼着张开迷蒙睡眼,眸子忽然放大,陡地尖叫一声,蜷缩去床脚,颤抖大叫:“鬼!鬼来了,放过我……放过我……”

虚竹被她骇了一跳,慌张连道:“别怕,别怕……”狼狈逃出屋外,沮丧之至。

天已经大亮,整个玉花轩一片安静。虚竹熘熘达达踱出轩外,在大街小巷随意闲逛。虽然怀中没有多少银子,但有了妓院大老板的身份,自是如大财主一般潇洒。中午在一家酒馆花光了所有银子,又逛到一家茶馆听闲书,那说书的正讲杨家将救主的故事,说到高昂激愤处,众人叫嚷,或笑或骂。

有人叫道:“可惜现在的杨家将比不上前辈英雄,否则我大宋何至于受人欺负!”

那说书的老头道:“此话不然,现在的杨家将也一样英雄,若没有他们镇守边关,我哪能在这里安稳说书?”

虚竹听了这话,高叫道:“这话不错,我亲眼见过杨家将大败契丹骑兵,他们个个威猛,人人英雄,连小孩子都奋勇杀敌。”

说书的老头点点头,对他颇为赞同,接着却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但如今世道,‘英雄’二字难以当得起,只要奸臣还没有死绝,英雄就无用武之地。” 虚竹见自己方才说了一句话,众人都把目光移来看自己一眼,他心中得意,于是接着叫道:“那就把奸臣杀了,让杨家将安心抗敌。”

不想此言一出,众人皆愕然沉默,说书老头慌张拾掇东西收摊。

虚竹随着人群散去,在路上大步流星,情绪依然有些激动,心想:“我好歹是三品官员,虽然身份秘密,但也该像杨家将那样为国出力,若有机会定要奏请皇上,准我带领兵马去杀敌寇,杀反贼。”想到这里,忽然一惊,他由反贼想到了南唐公主,暗叫道:“南唐公主就是个大大的反贼,此刻她正在到处搜寻我这个逆徒。”这念头一起,立觉四周危机四伏。

花姐见虚竹回来,正要开口与他说什么事,却见他神色惊慌。

“东家,有什么事吗?”

虚竹顾不上回答,一头钻进屋子里。木婉清仍旧缩在床脚,见他进来仍旧惊叫。虚竹拿起那件宝甲慌忙退出,在门外仔仔细细穿好,心里才安定了一些,心想:“这件刀枪不入的宝贝背心以后决不能离身,等把阿朱接回来,我就老老实实藏在玉花轩。那说书的不是说了么:中隐隐于市,大隐隐于朝。我既是妓院老板,又是御封的什么大夫,既隐于市又隐于朝,自然最为高明。至于杀敌的事,还是留给杨家将吧,我是大理段氏血脉,干甚为大宋卖命。”

到了晚间,花姐说刘姑娘又是一整日没出屋,敲门也仍是不应声。

虚竹笑道:“不妨,一会儿我去瞧瞧。”然后嘱咐花姐为木婉清另找一间房,请两个丫头昼夜看护,千万不要让她再受到什么惊吓,明天找个郎中给她看看。 花姐一一答应着,最后问了一句:“木姑娘昨夜睡得还好吧?”

虚竹嗯了一声。

花姐又道:“我怕她换了房间,夜里睡不实,就给她服了一些安睡的药,没惊着东家就好。”

虚竹恍然大悟,难怪木婉清昨夜怎么折腾都不醒!他惊讶得瞧瞧花姐,却见她怀以暧昧眼色。他心里更加明白:这花姐猜度自己心思,见自己叫她将木婉清送到空房,便私下做了一些手脚。

虚竹心中一荡,拉过花姐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,笑道:“家里有了你,我可真是省心。”

花姐笑着躲了躲,瞧着他欲言又止,终忍不住说道:“有个难办的事不知东家可有办法?”

虚竹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花姐犹豫一下,说道:“我原先的东家袁员外,现被拿在了官牢里,他想求东家给官府递个话儿,此事若能成,他愿意多多孝敬银子。”

虚竹很是意外,沈吟道:“这样的事我可从没办过。”

花姐挤出笑容:“我也就是问问,我看东家的朋友很多,昨日来那三个,一看就是不俗的,但东家既然说难办,我试着托托旁人好了。”

虚竹听她话里相激,便道:“也罢!不管成不成的,我尽力试试。”

花姐大喜,笑盈盈礼道:“那我就替老东家谢过了,他几世修来的福份,能遇到东家这样的热心人。”

虚竹瞧瞧她,笑道:“你如此费心费力,他定是你老相好了?”

花姐忙正色道:“东家想到哪里去了。我以前受他眷顾,现下不过是面子上不好推辞罢了。”

虚竹捏起她下巴,摇头笑道:“我才不信!”

花姐轻轻挣脱,嗔道:“东家怎么不信?他一把胡子的人了,哪像东家这样生龙活虎。”

虚竹叫道:“我生龙活虎,你又怎知道?”

花姐吃吃笑着出去了。

花姐刚刚离去却又急急转回来,叫道:“那三人又来了。”

虚竹愣了一下,吃惊道:“是皇上么?”说完自觉失口,而花姐随意应道:“嗯,就是吧。”二人相视一笑。

虚竹急急出去一瞧,果然是皇上带着乐士宣和梁从政。虚竹慌张接驾,而哲宗微笑不语,轻车熟路自行上了二楼。

虚竹瞧着他背影,心里有些吃惊:“今晚怎么又来了,他要把我这里当后宫么?”

乐士宣和梁从政向虚竹点头一笑,依旧在院中打坐护驾。虚竹便也依旧陪着打坐,昨夜未睡好,运行干坤大挪移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,迷迷煳煳觉全身一震,忽地睁开眼睛,见梁从政站在几步外,一手端着另一只手臂,愕然道:“兄台好厉害的护体神功,我只想唤醒兄台,兄台莫怪!”

虚竹不明就里,茫然道:“哪里,哪里。”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回避了,便告辞回了房间,不见了木婉清,知道她已被换到了别处。脱衣上床后,深嗅枕上残余的甜香,心里想念昨夜的销魂。

翌日,虚竹吃过早饭,叫花姐雇了一顶轿子,他换上宦官服饰,手拿拂尘,坐轿到了皇宫。见宫门外聚了许多官员,传事太监出来叫道:“皇上龙体不适,改为巳时三刻上朝,请众位大臣到吏部候驾。”

虚竹肚中发笑,心道:“夜里逛窑子,白天当然不适。”他向护卫出示了腰牌,径直去了御医房。

虚竹进门见白胡子正在煎药,向他一拱手,急急来到榻前。

阿朱上下打量他的宦官衣服,目光满是好奇。

虚竹见她双颊通红,眼光灵活,喜道:“你好些了么!”

白胡子在旁咳嗽道:“喝过这次药,你们今日就走,别再耽搁了。唉!”说完熄灭煎药的火,起身去了外间。

虚竹大吃一惊,阿朱叹道:“王老御医殚精竭虑,也没想出医治我的良方,他说百里外有个蝴蝶谷,谷中有位神医,专善疑难内伤,只是脾气极其古怪,轻易不肯与人医治。”

虚竹痛心之际有如绝处逢生,挺胸叫道:“阿朱你放心,只要有人能医好你,我就一定能够求到他,咱们今日就去。”

阿朱笑着点了点头。

这时,虚竹想起来香菱,看了看四周,惊讶道:“香菱哪里去了,她病好了么?”

阿朱道:“她好多啦。但娘娘不知怎么听说了,一大早令宫女把菱妹妹叫去,刚才有人来传话,说娘娘见了娘家人非常喜欢,要多留菱妹妹几日。”

虚竹急气道:“这怎么行?咱们这就要出宫了。”说完突然心惊肉跳,他想到:孟家并不知自己隐于这里,若香菱把自己大闹山庄的事告诉娘娘,那可不妙之极!

虚竹登时急得在屋里乱转,却听阿朱好似随意说道:“菱妹妹临去时,我嘱咐了她几句,她见了皇后娘娘,自然知道哪些话该说,哪些话不该说。” 虚竹闻言喜出望外,但见阿朱脸上一红,他情不自禁上前握住阿朱双手,心头甜丝丝想到:我的心思,这妮子总能知道。

虚竹喂阿朱喝完药,估计到了巳时三刻,便去向皇上告假。他穿着宦官衣服,腰里挂着金牌,向宫中深处乱走一阵儿,见到一熘黄马褂护着圣辇而来,便欣喜迎过去,口称“叩见圣上!”扑通跪倒。

不料哲宗撩开帘子大怒:“粗野东西,乱跑什么。当道拦驾,成何体统?” 虚竹慌道:“小人……臣子……哦哦都不对!是奴才有事禀告。”

哲宗恼道:“朕正赶着上朝,有什么事下朝再说。”

虚竹只得跟着圣辇到了大殿前,哲宗下轿,低声嘱咐:“你悄悄跟在朕后,不要乱出声。”

大殿内气氛沈聚,威严肃静。虚竹立在龙椅旁,有些惴惴不安,见群臣肃立两侧,个个服饰庄严,神态敬穆。

哲宗说了几句话后,百官齐声道:“臣尊旨!”声音响亮,吓了虚竹一跳,忽听殿外叫道:“孟太师觐见。”

虚竹更是大吃一惊,心里惊慌叫苦:“真是冤家路窄,莫不是他知道了我躲在这里。”

这时见一个面白如玉的长须男子进殿磕头,道:“臣叩见陛下!”

虚竹缩头缩脑,只怕他一擡头便见到自己。

哲宗道:“太师请起!”

孟太师站起身,说道:“回皇上:边关守将杨伟向来蓄有异心,他之前屡次擅自动兵,如今又上奏章大逆不道,请皇上处置。”

虚竹见这个孟太师并未针对自己,暗暗松了口气,听他接着说道:“皇上还未亲政,杨伟这厮便上奏章,说什么‘不抗外虏,不得守先皇陵寝,不捣黄龙,万民不得安生。’这不是明明讽刺我朝无能吗?”

孟太师说完,见哲宗未置可否,又道:“老臣和其他大臣会议,都说杨伟这厮共有二十四项大罪,实是大逆不道。按本朝律例,应凌迟处死。”

哲宗惊讶开口道:“他言语或有不当之处,但如此处罪,只怕太重了罢?” 孟太师道:“回皇上:皇上年纪还小,于朝政大事恐怕还不十分明白。那契丹虽屡犯边关,只是异族野性未服,并无关大宋痛痒,如今正是太平盛世,那杨伟危言耸听,显是包藏祸心,请皇上准臣下之议,力加重刑。”

虚竹这时在心里忍不住嘀咕:“这老贼自己就包藏祸心。他必是希望契丹早日打到皇宫,他好趁乱作南唐公主的开国功臣。哎哟!万一到了那时,我岂不无处躲藏!”耳中听哲宗说道:“杨将军虽然不对,不过杨家世代忠烈,跟你孟家一样,都是先帝很看重的。你一定要判他死罪,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原因?” 孟太师仰头看着哲宗,高声道:“我有什么原因?难道皇上以为老臣有什么私心?”

虚竹听他语气忽然凌厉,不由擡头望去,只见这孟太师双眉紧皱,面色甚是阴冷,但容貌与孟宝玉很是相像。他情不自禁“啊”得叫了声来,这一声出口把他自己吓得几乎软倒,急中生智,纵身而出,手中拂尘向前一挥,尖着嗓子喝道:“孟太师,你干什么对皇上无礼?”

孟太师见突然冲出一个小太监叱责自己,不由吃了一惊,喝道:“你胡说什么?我有事奏禀皇上,谁敢对皇上无礼了?但请皇上定夺。”说着倒退两步,垂手而立。

哲宗对孟太师原本十分忌惮,见此勉强镇静道:“爱卿,朕自然赏忠罚奸,杨伟之事,便依太师所奏。”

孟太师叩道:“谢皇上,臣遵旨!”说完,嘴角露出一丝得意。

众人再无事可奏,随即散朝。

哲宗神色萎顿,待众臣退去,无精打采问虚竹道:“你找朕要禀什么事?” 虚竹把带阿朱去瞧病的事说了。

哲宗点头应允,接着又道:“早去早回,你刚才帮了朕,很好!朕就需要你这样衷心耿耿的人。”说完长叹一声。

虚竹偷瞧他神色,心里纳闷:“你是皇上,还怕一个太师吗?最好把孟家灭了满门,方能去了我心头大患。”于是忍不住说道:“那孟太师好生无礼,臣听说杨家将满门忠臣,就他说不是,臣看他就是个大大奸臣。”

哲宗沉默片刻,恨声道:“朕岂有不知,朕也相信你的密奏,只是这奸贼势力庞大,又善于伪装,如今太皇太后主政,朝中大臣和宫里侍卫多是他的人,只有朕的亲母向太后是朕亲近之人,她却身体不好,常年卧病在床。”说完恼恨不已。

虚竹安慰道:“向太后身体不好,也可以帮皇上出出主意。”

哲宗嗯了一声,愁眉不展,摆手让虚竹退了。